第23章 弼马温（1）
傍晚时分的花果山格外温柔。
占山为王的猴子们已经结束了一整天的操练回到水帘洞里休息，猛兽凶禽也早就缩回了自己的巢穴，偌大的山崖上只剩下微弱的蝉鸣。近海之处偶尔有水鸟飞过，长啸一声之后便划出一道漂亮又利落的弧线，飞入融着橙红色余晖的彩霞之中，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然而桑桑完全没有心思欣赏这浪漫的场面，她坐在当初跳崖的地方，蹭着悟空的云，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腿，反复琢磨三天前听龙族前辈说的那个所谓“真相”——
“我被关在这里……约莫有三千多年了。”
“我那时是族中最小的公主，受尽宠爱，兄长们身居高位，对我多有照拂，从不逼我正经修炼，反倒纵着我折腾些不入流的术法，只图个自在快活。”
“我记得……那一日我本是应了嫦娥仙子的邀约去赏桂花，却在去广寒宫的路上突然被人袭击，之后便人事不知。”
“等我醒来之时，身上的法力被尽数压制，不得已恢复了龙身，身上绑了锁链，入目可及之处……除了一片黑暗，便是我以为卸下龙王之位后早已去四海云游、逍遥自在的父王和几位叔伯。”
“……我能感觉到他们是活着的，可是他们从来没有醒过。”
“我学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术法，没有一个能让他们醒过来，和我说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可是……也不算太糟，因为这里头有一个术法，能让我保持清醒。”
“我修为不高，只能短暂地清醒，大多数时候和我的族人一样仍然是昏迷的。”
“这浑浑噩噩的一千多年里，我好几次见到了一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他来一次，便在我族人身上取一点法力，然后装到一个小小的钵盂之中。”
“我不知道他是谁，直到一千多年之后，黑衣人带了一个帮手来，那帮凶掌上拖了一个极小的笼子——那里头关着的……是我两位兄长。”
“帮凶并未遮面，只是极为平常的面貌，我不曾见过，因此无从猜测他的身份。”
“但他们将我两位兄长从笼子中放出来，与我锁在一处时，我看到了黑衣人用来盛法力的那个钵盂上，有一枚清晰的乌浩宫徽记。”
“乌浩宫……是水德星君府邸。”
“你们不信是不是？……我本来也不信的。”
“可是我在这里被关了三千多年！我父亲叔伯在这里被关了何止三千年？！若不是上仙搭救，谁知道将来还有多少个三千年，在等着我的兄长子侄？！等着我龙族，一个接着一个地填进这无底深渊之中，永无出头之日？！”
“即便这不是水德亲自做下的事情，那也定然和他脱不了干系！”
……
“我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桑桑默默地在心里戳了233，叫它出来陪聊，“这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宿主不信？】
桑桑沉沉地吐了一口气：“倒也不是不信，龙族这件事还是我和师兄捅出来的呢，我和师兄本来就是妖族，又和天庭无关，完全是和龙王他们同一战线的，龙王根本没必要瞒着我们。”
况且桑桑在听那个真相的时候，还特意关注了一下那位前辈，呃，算起来应该是敖广姑姑，她的情绪非常愤懑，没有一点心虚，基本排除说谎的可能。”
【你自己都相信了为什么突然又觉得不对劲？】233非常不理解自家宿主奇怪的脑回路。
“她说的是真话但不代表就是真相啊？”桑桑也非常不理解233作为一个高级系统，为什么思考问题的逻辑简单到感人，“如果默认敖广姑姑说的就是真相，龙王一族，甚至包括麒麟一族都是水德星君和另外一个路人甲一起坑害的，就是为了那点可怜的法力——硬要这么解释也能说得通，但是，你信吗？？？”
【可她不是说了水德星君要的不是法力，是……】
“是控水之力，”桑桑打断道，“我知道，可是，为什么呢？”
【……】
“水德星君一个掌管天下江海湖泊的人为什么会没有控水之力？难道他从上天当神仙开始就没有控水之力？难道从一开始他就在抓龙族，吸他们的法力了？”
桑桑摇了摇头：“这太荒谬了。”
【不一定就是水德星君本人啊……也有可能是他下面的小仙……】
“……那不是一样的道理？？？”桑桑揉着眉心，无奈道：“水德星君府里的小仙肯定也都和水有关啊，真是一点控水之力都没有那为什么要进乌浩宫呢？”
“而且水德星君我都觉得够呛，一个人对抗整个龙族，悄无声息地搞了这么大的事居然好几千年甚至可能上万年都没被发现……你觉得他座下的小仙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说不定真有呢？宿主你不是跟我说过这是一本小说吗？那你想想以前有没有看过这里面和水德星君有关的线索？】
桑桑：“……”
说到这个她就来气！
她是看过原著没错，可是现在这个剧情发展仿佛一条脱缰的野狗，已经和原著差了十万八千里了好吗？！
而且就算剧情发展不变，桑桑也不知道水德星君到底是什么情况。
如果没记错的话，水德星君好像只在捉青牛怪的时候出场过，虽然没给青牛怪送人头，但也没帮上什么忙，总之就是比较菜：）。
也正是出于这段了解，桑桑非常质疑这个“幕后凶手”的推论，水德星君整个一府邸的人都擅长水攻，但是水攻对龙族根本没用啊？
同理，那个帮凶路人甲也非常可疑。
能硬抗龙族的大佬居然连个正经职位都没有以至于他能无所顾忌地露脸不怕人瞧见，也是很迷惑了。
总之，槽多无口，但是硬要闭着眼睛解释也能说得通，这就是整个故事最糟心的地方。
233还在眼巴巴地等结果，桑桑随口道：“我只知道一点点，水德星君在原著里的戏份不多，他手下的人我只知道一个黄河水伯，呃，好像就是用钵盂的。”
【那不是正好对上了吗！！！】
桑桑简直恨铁不成钢：“如来佛祖也有钵盂好吗？你怎么不干脆怀疑他呢？！他的确很有可能是那个黑衣人，但是万一别的河流的水神也用钵盂呢？不能因为我们只知道他就怀疑他吧？！”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干等着吗？！】
桑桑理所当然道：“等啊，干等有什么不好的，现在龙族的人已经被救出来了，急的是他不是我们，耐心点，他自然会露出马脚。”
桑桑眯了眯眼，活动了一下指节，发出咔咔的声响，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等上了天庭，自然有办法试探他，到时候一起算、总、账。”
说到天庭，桑桑的脸色淡了下来。
说起来，大圣好像一直和天庭有着解不开的孽缘。
取经之前被一个弼马温的官职随随便便打发了，取经之后明明总是天上神仙的坐骑出了问题，大圣上天庭求助却还要弯腰作揖、说尽好话，甚至遭人戏谑调侃。
原著里面大圣是因为强闯东海龙宫要走金箍棒和一套神装，并且大闹幽冥强销了死籍，所以天上神仙一开始就不待见他，而这一次……
这一次，幽冥易主，他们也已经和龙王达成一致，大圣会作为拯救龙族的英雄被敖广四兄弟上报给天庭，开局逆转之下，天庭的态度会是什么样的呢？
现在的大圣已经和原著完全不一样了，玉帝真要再给一个弼马温的位子，桑桑想到这里微微勾起唇角，大圣一定会好好地教他们做人。
桑桑沉浸在大圣的打脸逆袭剧情中无法自拔，露出了仿若痴汉的笑容，悟空不经意瞥见，十分无语：“你笑什么？？？”
桑桑：“……”
桑桑心说我在YY你大杀四方砍瓜切菜帅得一批的样子，面上却露出了一个非常文艺、含蓄、优雅的笑容，以便维持自己的小仙女人设：
“我在想，今晚的花果山真美。”
大闹天宫还没有来，二郎神尚未烧山，花果山的自然风景确实十分动人。
前因后果一概不知的悟空愣了一下：“……莫名其妙。”
悟空不耐烦地起身，抖了抖一身金毛：“我回洞里了，夜里星星出来更漂亮，你自己在这儿看吧！”
桑桑：“……”
“师兄等等！我看完了！我一个进不去水帘洞啊？！”
“……我不是教了你三天？！”
“呃……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见师兄就是那个瀑布上掉下来，心理阴影太严重了？”
“……你有什么心理阴影？！你第一次掉下来的时候我不是接住你了吗？！！”
“所以才要师兄带我进去啊……”
“……”
＊
日子飞一般地过去了十天。
这十天里，桑桑和悟空已经商议好了所有的应对方案与说辞，花果山上的事宜也都安排到了位。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翌日，花果山终于等来了天上的仙使。
面容慈和、胡子飘飘的老头踩着祥云，从白袍滚金边的褂子里掏出一册卷轴，轻轻展开，字正腔圆地念道：
“吾乃太白金星，受玉皇大帝之命来此宣诏——”
“东胜神洲傲来国界，花果山上天生石猴孙悟空，仙缘深厚，特授弼马温一职，以表嘉奖。”
太白金星笑眯眯道：“两位，随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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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山为王的猴子们已经结束了一整天的操练回到水帘洞里休息，猛兽凶禽也早就缩回了自己的巢穴，偌大的山崖上只剩下微弱的蝉鸣。近海之处偶尔有水鸟飞过，长啸一声之后便划出一道漂亮又利落的弧线，飞入融着橙红色余晖的彩霞之中，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然而桑桑完全没有心思欣赏这浪漫的场面，她坐在当初跳崖的地方，蹭着悟空的云，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腿，反复琢磨三天前听龙族前辈说的那个所谓“真相”——
“我被关在这里……约莫有三千多年了。”
“我那时是族中最小的公主，受尽宠爱，兄长们身居高位，对我多有照拂，从不逼我正经修炼，反倒纵着我折腾些不入流的术法，只图个自在快活。”
“我记得……那一日我本是应了嫦娥仙子的邀约去赏桂花，却在去广寒宫的路上突然被人袭击，之后便人事不知。”
“等我醒来之时，身上的法力被尽数压制，不得已恢复了龙身，身上绑了锁链，入目可及之处……除了一片黑暗，便是我以为卸下龙王之位后早已去四海云游、逍遥自在的父王和几位叔伯。”
“……我能感觉到他们是活着的，可是他们从来没有醒过。”
“我学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术法，没有一个能让他们醒过来，和我说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可是……也不算太糟，因为这里头有一个术法，能让我保持清醒。”
“我修为不高，只能短暂地清醒，大多数时候和我的族人一样仍然是昏迷的。”
“这浑浑噩噩的一千多年里，我好几次见到了一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他来一次，便在我族人身上取一点法力，然后装到一个小小的钵盂之中。”
“我不知道他是谁，直到一千多年之后，黑衣人带了一个帮手来，那帮凶掌上拖了一个极小的笼子——那里头关着的……是我两位兄长。”
“帮凶并未遮面，只是极为平常的面貌，我不曾见过，因此无从猜测他的身份。”
“但他们将我两位兄长从笼子中放出来，与我锁在一处时，我看到了黑衣人用来盛法力的那个钵盂上，有一枚清晰的乌浩宫徽记。”
“乌浩宫……是水德星君府邸。”
“你们不信是不是？……我本来也不信的。”
“可是我在这里被关了三千多年！我父亲叔伯在这里被关了何止三千年？！若不是上仙搭救，谁知道将来还有多少个三千年，在等着我的兄长子侄？！等着我龙族，一个接着一个地填进这无底深渊之中，永无出头之日？！”
“即便这不是水德亲自做下的事情，那也定然和他脱不了干系！”
……
“我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桑桑默默地在心里戳了233，叫它出来陪聊，“这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宿主不信？】
桑桑沉沉地吐了一口气：“倒也不是不信，龙族这件事还是我和师兄捅出来的呢，我和师兄本来就是妖族，又和天庭无关，完全是和龙王他们同一战线的，龙王根本没必要瞒着我们。”
况且桑桑在听那个真相的时候，还特意关注了一下那位前辈，呃，算起来应该是敖广姑姑，她的情绪非常愤懑，没有一点心虚，基本排除说谎的可能。”
【你自己都相信了为什么突然又觉得不对劲？】233非常不理解自家宿主奇怪的脑回路。
“她说的是真话但不代表就是真相啊？”桑桑也非常不理解233作为一个高级系统，为什么思考问题的逻辑简单到感人，“如果默认敖广姑姑说的就是真相，龙王一族，甚至包括麒麟一族都是水德星君和另外一个路人甲一起坑害的，就是为了那点可怜的法力——硬要这么解释也能说得通，但是，你信吗？？？”
【可她不是说了水德星君要的不是法力，是……】
“是控水之力，”桑桑打断道，“我知道，可是，为什么呢？”
【……】
“水德星君一个掌管天下江海湖泊的人为什么会没有控水之力？难道他从上天当神仙开始就没有控水之力？难道从一开始他就在抓龙族，吸他们的法力了？”
桑桑摇了摇头：“这太荒谬了。”
【不一定就是水德星君本人啊……也有可能是他下面的小仙……】
“……那不是一样的道理？？？”桑桑揉着眉心，无奈道：“水德星君府里的小仙肯定也都和水有关啊，真是一点控水之力都没有那为什么要进乌浩宫呢？”
“而且水德星君我都觉得够呛，一个人对抗整个龙族，悄无声息地搞了这么大的事居然好几千年甚至可能上万年都没被发现……你觉得他座下的小仙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说不定真有呢？宿主你不是跟我说过这是一本小说吗？那你想想以前有没有看过这里面和水德星君有关的线索？】
桑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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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就算剧情发展不变，桑桑也不知道水德星君到底是什么情况。
如果没记错的话，水德星君好像只在捉青牛怪的时候出场过，虽然没给青牛怪送人头，但也没帮上什么忙，总之就是比较菜：）。
也正是出于这段了解，桑桑非常质疑这个“幕后凶手”的推论，水德星君整个一府邸的人都擅长水攻，但是水攻对龙族根本没用啊？
同理，那个帮凶路人甲也非常可疑。
能硬抗龙族的大佬居然连个正经职位都没有以至于他能无所顾忌地露脸不怕人瞧见，也是很迷惑了。
总之，槽多无口，但是硬要闭着眼睛解释也能说得通，这就是整个故事最糟心的地方。
233还在眼巴巴地等结果，桑桑随口道：“我只知道一点点，水德星君在原著里的戏份不多，他手下的人我只知道一个黄河水伯，呃，好像就是用钵盂的。”
【那不是正好对上了吗！！！】
桑桑简直恨铁不成钢：“如来佛祖也有钵盂好吗？你怎么不干脆怀疑他呢？！他的确很有可能是那个黑衣人，但是万一别的河流的水神也用钵盂呢？不能因为我们只知道他就怀疑他吧？！”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干等着吗？！】
桑桑理所当然道：“等啊，干等有什么不好的，现在龙族的人已经被救出来了，急的是他不是我们，耐心点，他自然会露出马脚。”
桑桑眯了眯眼，活动了一下指节，发出咔咔的声响，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等上了天庭，自然有办法试探他，到时候一起算、总、账。”
说到天庭，桑桑的脸色淡了下来。
说起来，大圣好像一直和天庭有着解不开的孽缘。
取经之前被一个弼马温的官职随随便便打发了，取经之后明明总是天上神仙的坐骑出了问题，大圣上天庭求助却还要弯腰作揖、说尽好话，甚至遭人戏谑调侃。
原著里面大圣是因为强闯东海龙宫要走金箍棒和一套神装，并且大闹幽冥强销了死籍，所以天上神仙一开始就不待见他，而这一次……
这一次，幽冥易主，他们也已经和龙王达成一致，大圣会作为拯救龙族的英雄被敖广四兄弟上报给天庭，开局逆转之下，天庭的态度会是什么样的呢？
现在的大圣已经和原著完全不一样了，玉帝真要再给一个弼马温的位子，桑桑想到这里微微勾起唇角，大圣一定会好好地教他们做人。
桑桑沉浸在大圣的打脸逆袭剧情中无法自拔，露出了仿若痴汉的笑容，悟空不经意瞥见，十分无语：“你笑什么？？？”
桑桑：“……”
桑桑心说我在YY你大杀四方砍瓜切菜帅得一批的样子，面上却露出了一个非常文艺、含蓄、优雅的笑容，以便维持自己的小仙女人设：
“我在想，今晚的花果山真美。”
大闹天宫还没有来，二郎神尚未烧山，花果山的自然风景确实十分动人。
前因后果一概不知的悟空愣了一下：“……莫名其妙。”
悟空不耐烦地起身，抖了抖一身金毛：“我回洞里了，夜里星星出来更漂亮，你自己在这儿看吧！”
桑桑：“……”
“师兄等等！我看完了！我一个进不去水帘洞啊？！”
“……我不是教了你三天？！”
“呃……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见师兄就是那个瀑布上掉下来，心理阴影太严重了？”
“……你有什么心理阴影？！你第一次掉下来的时候我不是接住你了吗？！！”
“所以才要师兄带我进去啊……”
“……”
＊
日子飞一般地过去了十天。
这十天里，桑桑和悟空已经商议好了所有的应对方案与说辞，花果山上的事宜也都安排到了位。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翌日，花果山终于等来了天上的仙使。
面容慈和、胡子飘飘的老头踩着祥云，从白袍滚金边的褂子里掏出一册卷轴，轻轻展开，字正腔圆地念道：
“吾乃太白金星，受玉皇大帝之命来此宣诏——”
“东胜神洲傲来国界，花果山上天生石猴孙悟空，仙缘深厚，特授弼马温一职，以表嘉奖。”
太白金星笑眯眯道：“两位，随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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