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_反派洗白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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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爱曲小说]

  孟长青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盯着那张画着粗糙阵法的纸,手终于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巨大的恐慌攥住了他,他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窗外天色一点点昏暗下来,夜色降临,街道上行人渐渐少了。

  终于,宣阳敲过三更鼓,孟长青刷一下起身。

  孟长青站在李道玄门外,手紧了松,松了又紧,终于,他抬手轻轻敲了下门,“师父。”

  没过一会儿,屋子里传来动静,孟长青走了进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李道玄还没睡,桌案上点着盏昏暗至极的灯,窗户半开着,一眼望过去,风徐徐吹过无人的街,屋檐上有水滴下来,万物解冻。

  李道玄回过头,低声问他,“怎么了,为什么不睡?”

  孟长青听见熟悉的声音,心狠狠一抽,“师父,我听说,”孟长青的声音很轻,忽然他道:“我今日上街,我看见街上有卖平安囊的,说是驱邪去秽,保佑平安的,我就买了一个,想送给师父。”

  李道玄望着他,屋子里光线昏沉,孟长青不怎么看得清李道玄的神色,许久他才听见李道玄道:“你有心了。”

  孟长青忽然不着痕迹地攥紧了手,道:“我今日还听说,按宣阳的旧俗,那平安囊里要放上香料,还要放上一截头发,师父,我想做好了再给您,我……”他看了眼李道玄,手不自觉发白,“我能不能借师父一寸头发?”

  这是个蹩脚至极的理由。孟长青自己都说的有些结巴,手心不自觉地冒出汗来。

  李道玄望了他一会儿。

  孟长青背后的汗一层层冒出来。

  他与李道玄对面而坐,一手里握着李道玄头发,一手扶着匕首的时候,孟长青的手是抖的,那发丝根根皆白,握在手里几乎有如轻如羽毛,他不敢抬头看李道玄,迅速一刀裁下,猛地握紧了那一寸头发,“好了。”

  李道玄一直在看着他,孟长青怕他问自己话,可李道玄什么也没说。

  终于,李道玄对着一动不动的孟长青道,“既然好了,就去睡吧。”语气中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无奈,似乎在哄着他。

  孟长青紧紧握着那寸头发,点了下头,“师父,您也早点休息。”

  李道玄看着他攥着头发用力到发白的手,轻轻顿了下,抬眸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去吧。”

  孟长青转身往外走,李道玄目送着他离开,风从半开的窗子里吹进来,道袍微微浮动,李道玄抬手轻轻压了下。他看出孟长青有心事,也听出孟长青的局促不安,可他什么也没问,就在孟长青走出去屋子的那一刻,他不自觉弯曲了手指,轻轻地敲了下桌案。

  孟长青刷一下回头看他,局促问道:“师父?”

  李道玄微怔,片刻后才道:“睡前记得把窗户关上,别着凉。”

  孟长青心中莫名一动,隐隐约约竟是有些泛酸,他立在原地半晌,道:“好,师父,我记住了。”

  李道玄没再叫住他,看着他往外走,门咔嚓一声轻轻合上了。窗下街巷空无一人,有风徐徐吹过枝头,水落在青瓷碗中,叮当作响。

  孟长青一回到房间,立刻在门上用食指虚划一道,把门锁死了。

  他将李道玄的那束头发放在案上,光打在上面,像是一簇雪。孟长青卷起袖子,匕首抵在手腕上,狠狠割了一道,瞬间血流如注。

  道门传说中,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头发是一样有多种意味的东西,千头万绪,生出万千烦恼丝,更有说法,说这是智慧的一种,总之,这是样重要的东西,非亲近之人,不能相赠。人间夫妻成亲时,婚书上常常会写: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谐,桂馥兰馨。那便是结发的一种。

  孟长青将自己的血滴在那一缕头发上,瞳中金色雾气渐渐漫上来。他不信这种荒诞的事,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干脆糅合了两个人的记忆一起查看。

  脑海中有画面渐渐浮现,先是模糊不已,然后逐渐清晰起来。

  案上的大雪剑发出微鸣,被孟长青一手按住,幻境中,放鹿天刚好是秋日,银杏叶子铺了满山遍野,举目望去,满眼金灿。

  放鹿天。

  李道玄最近发现了一件事,孟长青有事儿没事老是一个人坐在后山那块巨石上发呆,似乎忧心忡忡的,他平日里对这个徒弟管束很松,很多事从来不过问,也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

  对于孟长青的异样,他有留意,但没问过,直到有一天,孟长青给他奉茶,他接过茶水抿了一口,手微微一顿。

  孟长青一副神游太虚的样子,坐在他跟前,魂却飞了似的,头发松松垮垮地扎着,天青色发带甩到了肩前,一眼望过去,浑身都没有精神劲儿。

  李道玄缓缓把那杯涩到呛喉咙的茶放下了,问他,“你近日怎么了?”

  孟长青听见声音,猛地惊醒过来,一个起身,脱口道:“没事!没事啊!”

  李道玄望着他,皱了下眉。

  孟长青立刻道:“我功课做完了!茶沏好了!地扫了衣服洗了师父没事的话我去温书了!”他迅速一口气说完,略有些慌乱地起身跑到书架前,随手抄了本书,往布袋里一塞,抓着书袋就跑了。

  李道玄看着他逃窜的背影,哑然半晌,又看了眼手边那杯茶。

  这是怎么了?

  孟长青这种奇怪状态持续了很长一段日子,李道玄不止一次看见孟长青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懊丧,有几次,甚至一看见他还躲。李道玄问他,他也什么也不说,只一个劲儿地冒汗,慌得不行。

  一日,李道玄和玄武掌教南乡子在紫来大殿中喝茶,南乡子是李道玄的师兄,加之一个谢仲春,三人师出同门,感情深笃。

  李道玄忽然问了一句,“近日道学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南乡子一顿,他这师弟多年来活得跟活神仙似的,一心修道,两耳不闻窗外事,难得见他问一句别的事,他想了会儿,道学是谢仲春的管的,道:“没有吧,怎么了?”

  李道玄略微犹豫了下,把孟长青近日的古怪说了说,他其实有些怀疑孟长青在道学中犯了事儿,不敢和他说。

  南乡子听完后,道:“没有吧,仲春没提他,若是他犯了事儿,仲春早到你跟前说了。”谢仲春一直盯着孟长青,若是抓着孟长青的不是,早到李道玄面前告状了,从前又不是没告过。

  李道玄闻声沉默了片刻,他没带过徒弟,也不知道现在小孩都想些什么,他忽然望向南乡子。

  南乡子被他看得喝茶的手一顿,挥了下拂尘,半晌才道:“这年纪,若是忽然古怪起来,他怕不是喜欢上谁了吧?”

  李道玄微微一顿。

  南乡子从前自己亲手带过几个根骨好的徒弟,后来倦懒了,早就不收弟子了,这年纪的少年若是忽然古怪起来,无非也就那么几个原因。他听李道玄说孟长青古怪,不免又想起了谢仲春对他说过的一件事儿,于是对着李道玄道:“你记不记得,前些年山外清萍庵毁于妖魔之手,当时玄武派人过去,人已经全死了,就剩了个小女童,叫李照,几年前被仲春收为入室弟子。听仲春说,那小姑娘近些年长开了,山门中许多弟子喜欢她,整日不读书光围着那小姑娘转,仲春头疼得厉害,跟我说了好几回了。”

  李道玄想了一阵子,终于有了一点印象,“李照?”谢仲春身边倒是的确常常带着个女徒弟,不常说话,抱着把剑,对师长极为恭敬。

  南乡子点了下头,“是她,原名叫李照,后来改成了李岳阳,岳阳这名字还是仲春取的,说是这女童身上英气重,胸中有城郭。”

  李道玄略一思索,抬手喝了口茶。

  南乡子道:“这年纪都这样,刚刚开窍,懵懵懂懂的,开始想些情爱之事了。”又道,“我们当年不也这么过来的?”南乡子不像师弟谢仲春那般死板,他对这种事儿很宽容,没有多少人知道,如今贵为道宗之长的道门宗师,少年也曾轻轻拉着小师妹的手,月夜并排坐在后山的树上说会儿话,小姑娘的笑声似清脆银铃,春风般拂过明月山岗,南乡子如今想来,还是挺有意思的。

  李道玄抬眸看向南乡子。

  南乡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轻轻“哦”了一声,“忘记了,不算上你,你不懂这些。”他安慰李道玄道,“没事儿,由他们去吧,这年纪的小孩都要闹上一阵子的。”

  李道玄难得问了一句,“我不懂哪些?”

  南乡子看着他,微微一顿,随即忽然笑了下,他知道李道玄不是装模作样,李道玄是真的不懂。李道玄成名那年才十六岁,道门有史以来有多少十六岁得道的金仙?天生剑修李道玄,仙界大典上那一剑,不知道耽误了多少的女修。那时候道门的风气还没有今日这般开放,姑娘们都还很矜持,心中情愫绝不会轻易道出来,最终也只是说一句“百闻不如一见,一剑霜寒十四州,果真名不虚传。”

  一剑霜寒十四州啊,这句诗曾是多少姑娘的修真梦。

  南乡子也不好对师弟说,你打小就是块木头,别琢磨了,于是他对着李道玄说道:“没什么,小孩子打闹,这些事儿你别管了。”

  李道玄顿了会儿,缓缓喝了口茶,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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