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刘兴_重生后,我对自己真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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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刘兴

  刘娴在腊月诞下一个女儿。

  稳婆说“恭喜大娘子,诞下千金”时,屋内所有人,都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有婢女上前,要从稳婆手中抱过婴孩,用欢喜声音说:“恭喜大娘子!我这便把孩子抱去,给老爷夫人看看。”

  刘娴躺在床上,虚弱、憔悴。她口中含着参片,面色苍白,汗水将发丝黏在脸颊上。方才因疼痛,她喊了许久,嗓音都嘶哑。这会儿,却还强撑着,说:“把孩子抱给我看。”

  婢女犹豫。

  刘娴看出,冷笑道:“我到底是爹娘的女儿。爹爹而今生我的气,却还是让我与姬卓和离——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讲到最后,刘娴嗓音抬高。被褥下,她手指扣紧,只觉得下身又崩裂一些,疼痛难言。恶露涌出,她连嘴唇都是白的,却依然目光炯炯,看着那婢女。

  婢女听到最后,大抵是被说服了:对啊,虽说姑爷已经下狱,可娴娘子还是夫人放在心尖尖上的嫡女。为了娴娘子的事,夫人与老爷怄气,怪他把女儿许给姬卓,为这个,已经闹了许久,说等娴娘子生下孩子,就带女儿回郝林。

  她连忙说:“娘子莫急!”便把婴儿抱到刘娴身边。

  刘娴拉开襁褓,看过,知道稳婆先前未骗人,这的确是个女孩儿。她眼眶骤然一酸,觉得何至于此。往前两个月,知道自己腹中不是儿子,她定然遗憾,惆怅自己未为夫君诞下嫡子。可现在,女郎身份,却成了这娃娃的保命符。

  她拉着女婴小手,不知做了什么,女婴忽而“哇哇”大哭。屋内一片寂静,刘娴终究是体力消耗太大,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婢女心焦,再把女童抱起,才发觉,这孩子手臂上,竟被刘娴掐了一个指甲印。小孩儿皮薄,血正汩汩往外冒。婢女“呀”一声,看向稳婆,不知如何处置。稳婆过来看一眼,叹道:“娴娘子命苦啊。”

  “——老夫命苦啊!”

  刘兴一样叹道。

  他开一坛酒,不欲理会后院事。对着面前坐的秦子游,面上都是惆怅神情。入秋至今,孙泽旧部再翻不起水花。按说,他该走下一步,将目光瞄准云梦、岭南二郡。

  姬卓曾与他分说许多。

  刘兴先前起兵,接连攻下郝林、兰曲。接下来,便被岭南、云梦夹在西北处。若要更进一步,势必要在二者之间做出选择。

  若攻岭南,则占了岭南的**或与陈天子连横,以占大义。**是陈天子朱越的皇叔,此前拥兵而返,可归根究底,他们算“一家人”。届时,刘兴可能会被群起而攻之。

  而拿云梦开刀,便有另一种说法:铲孙泽、除郭渡,这便是为陈攘除奸凶。

  姬卓甚至更进一步,提及:“皆是,父亲便广告于天下,自己愿求得天子封赏,”谁都知道,陈天子已困于姑苏数年,没有实权,只是个摆设,“朱越没有不应的道理。”到那时,刘兴可以顺理成章进入姑苏。到了朱越面前,戏要如何上演,就是另一回事。

  当时,刘兴听着这些,心潮澎湃。他看向姬卓,感慨自己的眼光,又庆幸,娴娘聪慧,可以把控此人。而刘兴未曾想到,在出兵云梦前,自己会“病倒”。

  出兵之事自此耽搁。

  若不是秦子游,他恐怕真着了姬卓的道!

  刘兴因之后怕不已。

  再想到先前,那些幕僚、下属对姬卓的指摘,刘兴又悔不当初。他由此对秦子游审视很久,想知道这少年又有何目的。但历数过往一年,秦子游与何人相交,刘兴不得不承认,此人实在“干净”。

  除了在自己身边当班之外,其余时间,秦子游都把自己关在院子里练剑。也有人前去拜会,可秦子游总在院中招待,从未让人进屋。结合过往种种,最重要的,是秦子游救下自己,刘兴有了自己的决断。

  单看当下,姬卓在狱中,女儿在生产,他却只和秦子游喝酒,便能知道,刘兴是何态度。

  听了刘兴的话,秦子游闲闲一笑,说:“将军若‘命苦’,那天下便再无不苦之人。”

  刘兴捏着酒盏,长叹。

  他心情郁郁。虽病愈,可姬卓给他下的药,还是让刘兴体虚。为这个,秦子游教他一套强身健体的武功。刘兴学了一段时日,问秦子游,可否将其传授给自己手下军队,秦子游答应。

  这是后话。

  刘兴喃喃说:“黔江以南,水不结冰。”

  他仍欲出征云梦。

  郭渡老儿,占了云梦、奉阳、会稽三郡,如今正在对钟离郡用兵。若云梦被攻,郭渡恐怕分`身乏术。

  但想到这里,刘兴又总要迟疑,前思后想,不知姬卓先前那番话,有多少真,多少假。

  刘兴问秦子游:“子游,你如何看?”

  他为秦子游所救之后,才发觉,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周身,已经被姬卓换作对方的人。当时,刘兴身体尚未恢复。他按兵不动,先找借口,把姬卓那些手下调走,之后终于找到机会,扣下姬卓,宣布“病愈”。这往后,刘兴深觉,自己身边无人可信。便是对女儿,他也多了一重审视。若非刘娴当时怀胎八月,足不出户,很难说,刘兴会如何处置女儿。

  对秦子游的信任,便是在这种状况下诡异地萌发。救命之恩,加上秦子游对天下事始终不咸不淡、没什么兴趣的态度,让刘兴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有一个可以说上话,不会对自己心怀不轨的忘年交。

  秦子游说:“你恐怕至少一年不能带兵。”

  刘兴揽镜,看到自己面上蜡黄之色。

  他数一数己方兵将。初夏时,姬卓闹过那一场,让他手下良才尽折。到现在,刘兴惶然发现,自己竟凑不齐攻打云梦的将领。

  他还是念出几个名字:“关能、赵光——总有人能去。”

  秦子游听着,沉吟片刻。

  刘兴也是在病愈之后才发觉,过往一年,此人从郝林战船上的少年,变成眼前风度翩翩的郎君。他依然算年少,可已经有了些风流气度,看面孔,要褪去少年那份青涩。

  秦子游说:“我呢?”

  刘兴起先没听懂,“子游,你?”

  秦子游说:“我亦欲去云梦。”

  刘兴眼睛渐渐眯起。

  秦子游看起来十分坦荡,说:“从前便听人说,云梦有百泽。将军,我想去看看。”

  刘兴咳嗽一声,转了许多心思。他想:难道这就是秦子游的“目的”?可若是如此,过往一年,连姬卓都说他心思纯净……这两人莫非是一伙?不,当时姬卓若得手,我便真撑不到今天。难道是两边闹翻?也不对,我去审姬卓,他根本不曾提到秦子游,显然与他并无矛盾。

  正考虑,屋外传来一阵喧闹。若是其他时候,刘兴多半不欲理会。这会儿,倒是送上门来的借口。他对秦子游说了句“你且等等”,便出门看。有小厮来报,刘兴知道女儿为自己生了个孙女。听到这话,刘兴“嗤”地笑了声,说:“好,我知道。”

  那小厮屏息静气,等刘兴讲话。

  刘兴知道,这是自己夫人那边的人。他心中厌烦,想:若是生个儿子,我可能还要斩草除根。可一个丫头,又有何用?

  刘兴:“娴娘身子不好,怕是不堪教养孩子。这样,孙小姐便放到夫人那里,养一段时日。等娴娘养好,再说后话……孙小姐,便叫一个‘静’字吧。”

  安静些,规矩,守己。

  刘兴一顿。

  “随娴娘姓。”

  这样一来,还是自己的孙女。

  小厮恭敬笑道:“夫人还说,等老爷忙完,便去后院,看看孙小姐。”

  刘兴不耐:“到时再说。”

  他实在没那个心思。

  小厮走后,刘兴却未回房,在廊下站了许久。直到背后有脚步声,是秦子游出来。刘兴说:“你武艺这样好,自然该有一番抱负。在我身边,当了这样久亲卫,才是委屈。”

  这是试探的话。

  刘兴还是想知道,自己是否又要错付。

  秦子游:“将军,你若不愿,也是无妨的。”

  刘兴一怔。

  他不解其意,看秦子游。

  秦子游还是笑一笑,面容俊秀,说:“我**云梦,却不一定要随将军的军队去云梦。”

  刘兴听着,心里一点点变冷。

  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未认识过秦子游。

  秦子游望向南方。

  他记起云梦城中的红汤面、咸酥饼,记起自己与师尊在云梦泽上采莲,又在黎泽与素罗蟒相斗。短短一年过去,他已经开始怀念这些光景。

  刘兴说:“子游,你是什么意思?”

  秦子游说:“将军,你所说不错。‘亲卫’做久了,我是有些厌倦,想做些其他事。你不愿,或有旁人愿意。”

  刘兴沉声道:“你这样说,不怕我——”将你一并下狱?!

  秦子游说:“将军手下无人能用,莫非又要重蹈覆辙?”

  刘兴沉默。

  他意识到,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秦子游需要自己。他这般好武艺,去见郭渡、见朱越,见所有霸主,都能有一席之地。

  只是机缘巧合,让秦子游“选择”了自己。

  刘兴缓缓道:“可我要如何知道,你不会在离开兰曲之后,改变主意。”

  秦子游说:“或许旁人会‘知道’。”

  刘兴:“你!”

  秦子游叹道:“将军不信我,我自无话可说。”

  刘兴呼吸渐重。

  他疑神疑鬼,想:子游说这番话,莫非是为了激我?

  又想:他所说不错。姬卓害我事事疑心,本不该如此……

  刘兴最终道:“你会带兵否?”

  秦子游笑道:“将军,我又不做主帅。你任命关将军、赵将军时,给我一个校尉做,便罢了。”

  刘兴:“罢罢罢,就按你说。”

  他忽而兴味索然,咳嗽几声,看天色渐暮,又记起老妻,记起女儿,还有刚刚出生的孙女。孙女……那真是孙女吗,还是夫人知道我作何打算,所以有意这样报来?

  想到这里,刘兴便急切地想去后院看看。他说:“子游,改日再与你喝酒。”

  秦子游笑道:“好,将军总算要去看孙小姐了?”

  刘兴挥一挥手,未曾多言。

  他要走,秦子游便也离开这间书房。刘兴往正院,秦子游便去自己那间偏僻小院。半年前,这条路上,姬卓叫住他,送他一把短刀。这回,却无人叫他,秦子游一路顺畅,回到住处。

  推门看时,意外见楚慎行坐在石桌边。

  秦子游起先一怔,随即阖上门,快步走到桌边坐下,叫了声:“师尊。”

  楚慎行“唔”一声,抬眼看徒儿,“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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