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_太子妃她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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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

  沈辛夷垂下眼,缓缓道:“夫妻俱为一体,恳请皇上将我和太子一并圈禁。”

  陆衍神色一动,转头看着她。

  文昌帝略有讶异,不过没多说什么,径直出了太子府。

  他神色复杂地坐上了车辇,沉默许久,低声问身边服侍的公公:“孙青,你觉得朕做错了吗?”

  孙青欠身:“皇上怎么会出错?”

  这话没让文昌帝得到多上安慰,他一路沉默地进了皇宫,随手翻了块牌子,就有人带着新选上的才人进来侍寝。

  文昌帝草草结束,满脸酣战后的疲累,心神不定地入了梦。

  身边的才人迟迟不敢入睡,等到文昌帝彻底睡下了,她才缓缓把脑袋放在枕头上,

  过了没多久,文昌帝突然语调急促地道:“阿清,阿清你听朕解释...朕并非有意害你,先皇他...逼我的,他逼我的!”他惊恐地喊了几句,声调变为了悲凉:“大郎,是朕对不起你,朕不该...不该信奸人谗言,朕真的从未想过要杀你,你怎么就舍朕而去了...”

  旁边的才人被吵醒,迷迷糊糊地听了几句,瞬间被吓得清醒了。

  她听过宫人讲过宫中私密,阿清是皇上对先皇后的爱称,而大郎就更不必说,就是那位早逝的先太子了。

  才人听到这些,脸色大变,惊得轻叫了一声,又死死捂住嘴。

  可是文昌帝还是被惊醒了,他猛地睁开眼,气喘如牛,又直直地盯着那才人瞧了片刻,突然伸出手,狠狠地掐上了她的脖子。

  片刻之后,文昌帝把才人温热的尸体扔下了龙床:“孙青,处理一下。”

  孙青带着人走进来,他看见才人被掐死的尸体,脸色分毫未变,只叫人把尸身拖下去,又端来安神汤。

  文昌帝一头的冷汗,也顾不得擦拭,只盯着那碗安神汤出神。

  他决意圈禁陆衍的时候,看似怒极,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更多的是恐惧。

  是的,他害怕这个儿子。

  齐皇后和先太子是怎么死的,他是这世上最清楚的人,为了不让齐家死灰复燃,先帝临死之前,逼着他答应日后一定要处置齐皇后,他很清楚,他虽然爱这个女人,但更爱的是自己的江山,所以杀齐皇后这件事,或许让他痛苦纠结,但他还是做了。

  而先太子就不一样了,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先太子出生于他和齐皇后最浓情蜜意的时候,先太子又才智双全,温文尔雅,说句诛心的,所有皇子里,他最疼爱的就是这个长子,连同为齐皇后所出的陆衍都不能相较,更别说其他庶出的皇子了。

  他的死完全是个意外

  先皇后死了之后,他辗转难安,而先太子又越发出众,朝堂上下无不赞扬,他开始觉得害怕,害怕他觊觎自己的帝位,更害怕他知道母亲是怎么死的,所以命人给先太子下了望断蛊。他控制了望断蛊的分量,起初只是想长子子病上几年,没想到长子体弱,竟然就这么去了。

  他痛悔难当,把这份愧疚转到了尚还年幼的陆衍身上。陆衍长大后,亦是惊才绝艳,且他性子桀骜如火,并不似先太子温文。

  他又感到害怕了。

  先太子和陆衍的故事是一个轮回,他故技重施,再次下了望断蛊,虎毒不食子,同样的,他也没有想要陆衍的性命,只是希望他一直缠绵病榻,等到自己坐着这把龙椅到老死,他才可能让出这位置给陆衍。

  陆衍的装病让他震撼,震撼之后是更多的恐惧,这个孩子当年脾气不好,心思外露,虽然难对付,但并不是完全对付不了。而今他隐忍数年,没让人有半点怀疑,这份心机城府,世上无人能及。

  这样一个人,若是知道了母亲和兄长是被他害死的,会让他在帝位上平安终老吗?

  他必须先下手为强。

  他喝完一碗安神汤,把玉碗交给孙青,神情踌躇:“那蛊毒,宫里还有吗?”

  孙青点头:“还剩了些,要给太子那里...”

  “把这药...”文昌帝又犹豫起来,他既担心陆衍报复自己,架空自己,甚至要了自己的命,又担心陆衍死了,帝位无人可继,毕竟其他皇子是什么料子他心里很清楚,从长远的看,只有陆衍才有那份才智气魄能让大魏山河兴盛,国祚绵长。

  他吐出一口气:“罢了,容我再想想。”

  文昌帝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他就派了羽林军将正院封死,还派了宫里的泥瓦匠来,把正院的大门侧门圆窗都用砖块封死,只留一个小门,用以送食水衣服。

  从此陆衍和沈辛夷的活动范围就只有这方寸天地了。

  沈辛夷性子还是比较乐观的,但想到自己一辈子就只能生活在逼仄的小院内,也笑不出来了,只好苦中作乐,跟陆衍道:“我还以为圈禁是把咱们圈在整个太子府里,还想着能游湖赏景也不错,没想到竟然只有这一间正院。”

  陆衍脸色一直都很平静:“沈辛夷。“

  沈辛夷还是第一次听他叫自己全名,不由怔了怔。

  陆衍接着道:“我不过一孤家寡人,上无母亲,下无子嗣,而你有父母兄长,实不必为我被圈禁在此。”他长睫低垂:“现在院门还未被封死,你反悔还来得及。”

  太子自称‘孤’,陆衍这二十三年,倒真应了个‘孤’字。

  沈辛夷心头一堵,心疼地瞧了他一眼,又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怎么就孤家寡人了?不是还有我呢?我现在既姓沈,也姓陆。”她想到父母兄长,心里也是一沉,情绪低落地道:“可惜以后的孝敬不到父母了,好在有兄长,他还能替我尽孝。”

  这还是她第一次把他放在父母亲人之前。

  陆衍神情略讶,沉吟了片刻,带了些刻意的吓唬:“皇上只怕打算圈禁我一辈子,你难道要陪着我一辈子不见天日?这事儿本就与你无干,皇上也不会为难你,但你一朝被圈禁,往日的锦衣玉食,万千宠爱,这些都不会再有,你...可想清楚了?”

  沈辛夷抹了把脸,叹气:“陪着你是有可能后悔,不陪你是一定会后悔,五十对一百,自然会选择后者了。”

  他神情温柔,用手指抚了抚她的脸:“谢谢你,素素。”他手指轻柔地在她脸上蹭着:“你能留下来,我很高兴。”

  正常情况下不应该说‘虽然我舍不得你受苦,但你留下来我很高兴。’或者‘素素,我不想你陪着我受苦吗?’

  直男开口,最为致命。

  沈辛夷脸色微黑,重复:“我被圈禁了你很高兴?”

  陆衍被问住了,一脸窒息的表情:“...其实我很难过。”

  沈辛夷的脸彻底黑如锅底:“我牺牲自由陪着你,你居然很难过?”

  陆衍:“...”

  沈辛夷瞧他想说话又说不出来的,玉白的脸居然冒出几点汗珠,她志得意满地笑了。

  过了会儿,她终于想起正事来了,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现在能告诉我你装病的事了吗?”

  陆衍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觉着这个问题应该不会踩雷,才缓缓颔首:“你问吧。”

  她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装病的?”

  陆衍以手抵颔,似在思量:“望断蛊十分奇异,几年前我在漠北打仗的时候,明明百般防备却还是中了招,幸好当年自从兄长死后,我就没放弃过追查他的死因,不光如此,我还查到了望断蛊的解药药方。大抵是长兄冥冥之中护着我吧,我才中毒,太史公就为我配置好解药。”

  他陷入了回忆:“我本想立即找出证据,证明这药是皇上下的,让天下人都看看他的嘴脸,太史公却说皇上才是天下之主,我手里有证据又怎样?难道能让皇上自戕谢罪?无非是名声有损罢了,过个几年人们就把事忘了。我便假作中毒,韬光养晦,后来被人抬回了京城,满朝上下深信不疑,父皇开始一点点收回我手里的权柄...”

  他嘲弄一笑:“他心里大概有几分愧疚,这些年没少补偿我,我也借着这个办成了不少事。”

  沈辛夷听完这段父子纷争,无语良久,慢吞吞道:“你装的真像,这么多年居然没人察觉。”

  陆衍眼底的嘲弄更甚:“也不全是装的,那望断蛊极为霸道,我虽然服了解药,但到底留下两分余毒未清,要不然也瞒不过那么多太医。”他掩嘴轻咳了声:“太史公为我这两分余毒,四处奔走采药,但现在也没彻底根治。”

  沈辛夷担忧地握住他的手:“余毒对你有什么影响?”

  陆衍把玩着她的手指尖:“现在还看不出来,老了就不知道了。”

  沈辛夷抱住他的腰:“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陆衍用手指蹭着她的头发:“现在你我都是囚徒,你怎么照顾我?”

  她也想到这儿了,不由叹了口气:“你还说韬光养晦呢,也没养出个所以然来,现在不还是给皇上圈禁起来了,咱们就跟皇上比比谁活的长吧。没准皇上一死,太后心软就能把咱们放出来了呢。”

  陆衍莫名其妙地笑了下:“那可未必。”

  她又拍了拍脑门:“你装病这消息到底是谁传出去的,假如我有朝一日能出去,非得把他大卸八块不可!”

  陆衍表情古怪,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了半宿闲话,相拥着在偏厅里睡下了。

  陆衍从被她发现装病,到装病的消息传开,再到被皇上圈禁,一直表演的气定神闲。

  所以他抱着她美美地睡了一觉之后,心情舒畅地起来了。

  但才一睁眼,他心情立刻就不好起来。

  他看见她的眉毛是皱着的。

  他用手指碰了碰她皱起的眉心,她嘴唇翕动,似乎嘟囔了句什么,眉心却很奇异地松开了。

  他低下头,仔细听她在说什么梦话,她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似乎都在说他的坏话。

  他无语地摇了摇头,目光落到她的乌发上。

  魏朝昏礼素来有个仪式,要把新郎新娘的头发各自剪下一缕,放到一个锦囊里,意为结发夫妻。

  他当时对此嗤之以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把要来剪二人头发的女官赶了下去——现在想来,两人的昏礼一直是有缺憾的。

  他仔细想了想,挑起自己的一缕长发,又勾出她的一缕青丝,打出了一个蝴蝶结。

  结发为夫妻。

  虽然看起来很沙雕,但他还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素素醒来看到这个,应该会开心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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