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让特务大吃一惊
天津回力球场，是一个集意大利式餐厅、风情酒吧、豪华舞厅为一体的天津最著名的交际娱乐会所之一。在它最鼎盛的时候，餐厅的主厨是清一色的意大利人，所用食材全部进口，烹制技艺精益求精，其菜品尤为丰富。每逢比赛日或周末、节日，甚至需要提前预订才能弄到座位。
但是，更重要的是，这个回力球场，其实是一个巨大的赌场。
1931年，意大利驻华公使齐亚诺到了天津，和意大利驻天津领事商量，要寻找一个办法增加租界的财政收入。齐亚诺就是意大利法西斯党领袖墨索里尼的女婿，他后来担任意大利外相时曾经极力阻止意大利和德国共同发动战争，可惜没有成功。
但是，这时齐亚诺的机灵劲儿却没用到正经地方。他认为，英租界有一个春秋两季赌马的马场，日租界有贩毒商店和烟馆、妓院，法租界有戏院、商店和旅馆，意租界为什么不可以开一个专门赌回力球比赛的回力球场呢？
这种回力球，是在玩儿球儿的人的手上套一个竹藤编的长勺状的器械，把一个比网球稍大的实心球投掷到墙壁上，球弹回时，对方用手中的器械接球，随即再投到墙上，没接住球或没投到墙上就算输。
这种赌博开始时候的玩儿法跟现在赌足球差不多，就是赌那个运动员能赢。但是，很快球场主就与球员合谋舞弊，让球员故意输球，同时指使手下人暗中大量买进对方球员的赌票，以获取大量不义之财。
跟其他租界设置的赌场一样，这种赌场也让无数中国人倾家荡产，榨干了中国人的血汗。
随着回力球场的开办，回力球场周围又衍生出了很多的外国赌场。但是，相对来说，这种欧洲人开办的赌场，档次比较高，比日本人勾结中国流氓开办的那些赌场要干净整洁，去那种地方玩儿的外国人和中国上流社会的人也比较多。那些外国赌场的职业赌徒也会很多国际上流行的赌博方法。
余笑凡找的这个英国人小胡子汤姆，就是一个长年混迹于中国的外国职业赌徒。这个家伙头脑机灵，胆子大，技术好，在那种社会里边小有名气，孙逸贤和季广元当然也知道他。
余笑凡居然会去找他，孙逸贤和季广元都觉得很意外。以余笑凡的身份和社会交往的范围，余笑凡这种上流社会的大小姐，应当跟这种底层社会的赌徒没有任何的交集。可是，余笑凡居然有这种举动，这让孙逸贤和季广元觉得余笑凡的行为大有深意。
但是，余笑凡的来头实在太大，即使是孙逸贤和季广元两个多年在社会黑暗面厮混的流氓也不敢往最坏的地方想。两个人互相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季广元说:“还是找那个小胡子汤姆摸个底，看看余笑凡到底找他干什么。”
孙逸贤狞笑一声:“摸底？还是请小胡子汤姆到我的执法大队做客吧！”
孙逸贤带着季广元，招呼了孙逸贤手下的几个得力的特务，立刻动手，把小胡子汤姆从赌场上绑架到了孙逸贤的执法大队。
开始时候小胡子汤姆还用外国人的身份唬孙逸贤他们，他还以为是普通的中国警察在抓赌。可是，等到他被押进了刑讯室，被挂到血腥气扑鼻的刑具上，小胡子汤姆立刻就成了一瘫泥。
孙逸贤有虐待狂的倾向，他喜欢亲自动手打人。几棍子下来，小胡子汤姆就忘记自己是比东亚病夫高贵的英国盟军了。他哭爹叫妈，拚命求饶。
孙逸贤狞笑着问道:“今天余笑凡找你干什么？”
“什么余笑凡？我不知道。”
汤姆在中国混饭吃，已经有几十年历史了，他已经学会了一口流利的中国话，虽然多少还是有一些外国味儿，可是至少在交流上不成问题。
季广元看到孙逸贤又要揍汤姆，急忙抢先问道:“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娘们儿，穿得挺阔。”
“啊，是林小姐呀！她是余家的老妈子，穿着不算阔。她是来打听他们少爷在那儿玩儿了几天没回家的事情的。”
孙逸贤和季广元听到这个答案，比听到余笑凡找小胡子汤姆还要意外。孙逸贤和季广元自己就是特工高手，设计圈套，编造谎言，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陌生。但是重要的是这个说法来得太突然，太意外，完全出乎两个人的意料之外，让这两个人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
孙逸贤立刻追问:“什么少爷，怎么回事？快说！”
小胡子汤姆看着孙逸贤又举起来的棍子，急忙说下去:“那个女的说，他们家少爷姓陈，出来玩儿几天没回家了，家里人都急得要命，所以全家都出来找他。她问我见没见过他们少爷，他们少爷长得很精神，最喜欢玩儿牌，玩儿得特别大，很容易认出来。”
季广元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孙逸贤却立刻惊叫起来:“陈隆？怎么陈隆爱赌钱吗？平时怎么没看出来？”
小胡子汤姆一时没听出孙逸贤他们话里的玄机，他用怪腔怪调儿的外国话纠正说:“不施姓趁，施姓于！”
季广元急忙拦住又要给小胡子汤姆一棍子的孙逸贤说:“你他妈少废话，赶快往下说。你怎么跟她说的？”
小胡子汤姆说:“我告诉她，我没见过那个人。她就问我，平时什么人玩儿牌玩儿得特别大，是专门和别人玩儿的。”
“你怎么说的？”
“我就告诉她几个赌徒的名字和住处，她就走了。”
孙逸贤和季广元互相看看，感到莫名其妙。
孙逸贤恶狠狠地追问:“就这么简单？”
小胡子汤姆说:“就这么简单。”
孙逸贤又给了小胡子汤姆几棍子，打得小胡子汤姆“哇哇”直叫，可是他的口供始终没改，说明他没有撒谎。
沈擒龙回到自己的住处，还没有说什么，十分了解他的李骥一眼就看出他状态不对。李骥急忙过来问道:“怎么了，小龙，出事了？”
沈擒龙慢慢坐下，两眼发直地说:“没出什么事。”
“没出事怎么这样？你不至于挨揍了吧？不可能啊，这个世界上，能打你的人不存在呀！”
沈擒龙苦笑了一下说:“那是当然哪，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能打咱们哥们儿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那你这是怎么了？你这还不是挨揍的样子吗？你不是脑袋让驴踢了吧？”
“你才脑袋让驴踢了呢！”
李骥在沈擒龙对面坐下:“我说兄弟，这可没外人，有什么话只管跟哥哥说，可千万别吃亏呀！”
沈擒龙于是把刚才跟余笑凡的谈话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李骥惊叫起来:“啊，小丫头片子，有两下子啊！”
沈擒龙苦笑说:“真是太有两下子了，这下可坏事了。”
李骥用古怪的目光看着沈擒龙:“就是说，余笑凡其实是你的青梅竹马喽？”
“不是告诉你了，少犯酸，我们老北平管这个叫发小儿。她是我们家老邻居。”
“我说呢，你这次行动老是这么粘粘糊糊的，原来是心里有鬼呀！哈哈，这次可真是色令智昏了吧？”
“我呸！你才好色呢！其实我也不是就要跟她那个，我是觉得，她其实很犟的，她要是认准一件事，想要让她改主意基本不可能。小时候就是她一生气，就几天不理人，都是我哄她的。现在她这么有本事了，要想让她改主意，大概比登天还难。”
“嘿嘿，我看还是你不敢不听小美人儿的话吧！”
“不是！我是觉得，她一胡闹，咱们的任务肯定要糟糕。得赶紧想一个办法，绝对不能让她破坏了计划。”
“这是真心的吗？”
沈擒龙发怒道:“滚蛋！说正经的！”
李骥悻悻地说:“还真生气了。你是不是有病啊，就从来不想点自己的事情？我早就觉得，你跟那些女干部、青抗先的，全都一点儿心思没有，敢情心里早就有人儿了！这不挺好，这小丫头这么机灵，又长得水葱儿似的，正好配咱哥们儿，干脆娶家去得了！”
沈擒龙生气地瞪了李骥一眼:“我说，我以前都不知道她上那儿去了，什么想着她呀！这是两码事！”
“现在不成一码事了吗？既然人家都把话挑明了，咱们也打个正经主意得了。怎么样，要不要高抬贵手，成全她一下子？”
沈擒龙这次正色地说:“大哥，你说什么呢！这可不是玩儿的，这可是全军、全国的大事，定都北平，这可不是咱们两个能改变得了的，耽误了这样的大事，你有几个脑袋能够杀的！”
李骥悻悻地叹了一口气。
沈擒龙说:“干脆，咱们抢在她前头，把事情办了。不就是把图抢出来吗？只要一个晚上，咱们的事情完了，随便她怎么折腾去，你说呢？”
李骥立刻来了精神:“就是嘛，今天晚上就动手，几个小时的事儿！我就烦你办事磨磨唧唧的，老是计划来计划去的。”
两个人立刻收拾起来，他们准备好武器，穿好夜间行动的服装，准备好打开保险柜、拍摄城防图的器械。剩下的事情，就是看着表，等着合适的行动时间出发了。
就在两个人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等着行动时机到来的时候，电话铃突然响了。沈擒龙和李骥睁开眼睛，互相看了一眼。知道这个电话的人十分少，这个时候能给他们打电话的人就更不会多了。到底是什么人会打来电话呢？
沈擒龙站起来，拿起电话:“喂？”
那边传来一个甜蜜柔美的声音:“小龙哥哥，是我呀！你过来一下吧！”
李骥一跃而起，瞬间已经到了沈擒龙身边，他兴奋地伸长了耳朵，准备听听有内容的谈话。
沈擒龙想了一下说:“什么事啊，我要去和朋友见面，刚刚接到通知。”
余笑凡还是很温柔地说:“小龙哥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谈。你过来吧！”
沈擒龙皱着眉头看着李骥:“哎哟，你知道，我们这行儿，可是有规矩的，人家让我过去，我就得赶快过去，要不然，要出事的。”
李骥奸笑着朝沈擒龙直比划，沈擒龙摁住话筒说:“还有时间，我过去看看，万一能再劝劝她，也许能行。反正咱们也不损失什么，就算她不答应，后半夜行动，咱们还有时间。”
李骥奸笑着说:“最好把那小丫头弄回家来。要是以后咱们不当解放军了，找这么个烧火的不比找女干部能对咱们的心思吗？”
烧火的，就是过去对妻子的一种民间叫法。
沈擒龙点点头，他放开手，对电话那边的余笑凡说:“我呆会儿过去，得先去见朋友，你知道，我们有规矩。”
余笑凡也想了一下，然后才撒娇地说:“小龙哥哥，你可得赶快过来呀！我有急事。”
沈擒龙看看李骥，皱着眉头答应了一声。
李骥看到他放下电话，这才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沈擒龙皱着眉头说:“我觉得事情不对。”
“怎么不对？”
“刚刚才从她那儿出来的，这么快，又要干什么？她好象有什么心事。”
李骥也沉思着说:“嗯，要是你说的是真的，她是个雁班子，那她可不简单。咱们可别长年打雁，让雁叼了眼睛。”
沈擒龙一边换下夜间行动的衣服，换上平时出门的衣服，一边对李骥说:“咱们的计划不变，不管她打什么主意，从她那儿回来，咱们还是到张立之家去。别人有千条妙计，咱们有一定之规，只要情报到手，他们再怎么蹦达都没有用。”
李骥得意地一笑。
沈擒龙开车到了余笑凡的家，那个季广元控制的老头儿打开大门，把沈擒龙接了进来。
沈擒龙停好汽车，到了门前，余笑凡早就在等着他了。这时余笑凡穿着一件红色的旗袍，像红玫瑰一样，红艳艳的，全身迸发出一种强烈的烈火般的热情。中国传统的旗袍，具有特殊的展现女子美的能力。余笑凡穿着这件她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穿过的紧身旗袍，衬托得她全身曲线毕露，她白皙的脖子和胳膊，在红色的旗袍映衬下显得白得耀眼，而被旗袍紧紧包裹的丰满的胸脯，纤细的腰身，丰腴性感的臀部，修长的双腿，尽显女性的魅力。
即使是沈擒龙这样见多识广，又已经达到了禅宗顿悟境界的人，看着余笑凡也不禁有些心跳加快。
沈擒龙急忙对余笑凡说:“哎呀，怎么穿成这样子，外面可冷，快进去。”
说着，他拉住余笑凡的胳膊，催促她赶快进去。
余笑凡的脸突然红了，这种红艳艳的羞色，就是所谓女色的来历，这种羞色，是世界上最美的颜色。
沈擒龙觉得今天晚上的气氛十分异常，他也觉得神情不自然起来。余笑凡拉着沈擒龙的手，穿过客厅，直接到了后面的房子，进了余笑凡的卧室。
到了这里边，沈擒龙才知道他已经是登堂入室，到了不应该到的地方。沈擒龙的脸不禁一红。如果是跟别人在一起，沈擒龙当然不会在乎这个。他连日本华北方面军特务部长的卧室都进去过，还看见过特务部长的光屁股，并且亲手宰了他，那时他可没觉得这卧室有什么不能进的。
但是，这时余笑凡跟他的关系很不一般，到了这个地方，沈擒龙已经完全不知道余笑凡要干什么，有些手足无措了。
余笑凡看到沈擒龙窘迫的样子，也红着脸说:“小龙哥哥，我让你过来，是要亲手给你做点儿东西吃。我会做饭，做得很好，以后我要每天给你做饭吃。今天晚上，你就别走了，行吗？”
沈擒龙的脸立刻羞得通红，但是随后他又立刻意识到，除了不能这么对待余笑凡之外，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今天晚上不走了，获取情报的行动怎么办啊！
他连忙说:“那可不行。咱们就坐一会儿，说说话儿，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在一起呢！不是告诉你了，北平马上就解放了，咱们就能回家了。”
余笑凡低声说:“哥哥！回家之后，万一大爷大娘不喜欢我怎么办？你今天就睡在我这儿吧！我不求你娶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只要为你做一点儿事情就行。我的身子还是完整的，我对你发誓。你可以验身。”
说着，余笑凡拿出一条雪白的丝绸手绢，低着头放到沈擒龙手里。
沈擒龙急忙对余笑凡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千万别这么想。我根本不在乎这个！眼看就要回北平了，咱们还是让爸妈高兴一下，你说呢？”
余笑凡垂着头，半晌没有说话。
屋子里静极了。
过了一会儿，余笑凡说:“哥哥，我拿东西给你吃吧，这是上海糕点，你尝尝。”
“好啊！”
沈擒龙脱下大衣，坐在桌子旁边。余笑凡走了出去，没一会儿，拿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她把食盒里边的盘子一样一样地摆放到桌子上，一一介绍这些糕点的名称。然后，余笑凡捻起一块点心，十指尖尖地递到沈擒龙面前:“哥哥，你尝尝这个。”
余笑凡的神情，动作，无一不极尽妩媚，看得沈擒龙不禁一阵心旌摇动。沈擒龙一边借着接过点心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一边笑着问道:“你身上什么香味儿？”
余笑凡一愣:“什么香味儿？有味道吗？”
沈擒龙点点头说:“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不过不难闻。”
余笑凡皱了一下眉头:“不会吧？不应该有味道。是衣服的熏香吧！”
她坐到沈擒龙身边，拿起点心，执意要喂沈擒龙吃。沈擒龙红着脸，急忙吃了一口。余笑凡和沈擒龙谈起小时候的事情，谈论着那些愉快的事情，边说边笑。时间就这么飞快地过去，两个人互相看着，莫名的幸福感在两个人的心里迅速增长。
余笑凡忽然来到沈擒龙的背后，抱住他的肩膀，用自己的胸脯摩擦着沈擒龙的后背，轻声说:“哥哥，你不走不行吗？”
沈擒龙正要说话，突然感到一阵昏沉。
他最后的念头是:“糟了！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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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更重要的是，这个回力球场，其实是一个巨大的赌场。
1931年，意大利驻华公使齐亚诺到了天津，和意大利驻天津领事商量，要寻找一个办法增加租界的财政收入。齐亚诺就是意大利法西斯党领袖墨索里尼的女婿，他后来担任意大利外相时曾经极力阻止意大利和德国共同发动战争，可惜没有成功。
但是，这时齐亚诺的机灵劲儿却没用到正经地方。他认为，英租界有一个春秋两季赌马的马场，日租界有贩毒商店和烟馆、妓院，法租界有戏院、商店和旅馆，意租界为什么不可以开一个专门赌回力球比赛的回力球场呢？
这种回力球，是在玩儿球儿的人的手上套一个竹藤编的长勺状的器械，把一个比网球稍大的实心球投掷到墙壁上，球弹回时，对方用手中的器械接球，随即再投到墙上，没接住球或没投到墙上就算输。
这种赌博开始时候的玩儿法跟现在赌足球差不多，就是赌那个运动员能赢。但是，很快球场主就与球员合谋舞弊，让球员故意输球，同时指使手下人暗中大量买进对方球员的赌票，以获取大量不义之财。
跟其他租界设置的赌场一样，这种赌场也让无数中国人倾家荡产，榨干了中国人的血汗。
随着回力球场的开办，回力球场周围又衍生出了很多的外国赌场。但是，相对来说，这种欧洲人开办的赌场，档次比较高，比日本人勾结中国流氓开办的那些赌场要干净整洁，去那种地方玩儿的外国人和中国上流社会的人也比较多。那些外国赌场的职业赌徒也会很多国际上流行的赌博方法。
余笑凡找的这个英国人小胡子汤姆，就是一个长年混迹于中国的外国职业赌徒。这个家伙头脑机灵，胆子大，技术好，在那种社会里边小有名气，孙逸贤和季广元当然也知道他。
余笑凡居然会去找他，孙逸贤和季广元都觉得很意外。以余笑凡的身份和社会交往的范围，余笑凡这种上流社会的大小姐，应当跟这种底层社会的赌徒没有任何的交集。可是，余笑凡居然有这种举动，这让孙逸贤和季广元觉得余笑凡的行为大有深意。
但是，余笑凡的来头实在太大，即使是孙逸贤和季广元两个多年在社会黑暗面厮混的流氓也不敢往最坏的地方想。两个人互相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季广元说:“还是找那个小胡子汤姆摸个底，看看余笑凡到底找他干什么。”
孙逸贤狞笑一声:“摸底？还是请小胡子汤姆到我的执法大队做客吧！”
孙逸贤带着季广元，招呼了孙逸贤手下的几个得力的特务，立刻动手，把小胡子汤姆从赌场上绑架到了孙逸贤的执法大队。
开始时候小胡子汤姆还用外国人的身份唬孙逸贤他们，他还以为是普通的中国警察在抓赌。可是，等到他被押进了刑讯室，被挂到血腥气扑鼻的刑具上，小胡子汤姆立刻就成了一瘫泥。
孙逸贤有虐待狂的倾向，他喜欢亲自动手打人。几棍子下来，小胡子汤姆就忘记自己是比东亚病夫高贵的英国盟军了。他哭爹叫妈，拚命求饶。
孙逸贤狞笑着问道:“今天余笑凡找你干什么？”
“什么余笑凡？我不知道。”
汤姆在中国混饭吃，已经有几十年历史了，他已经学会了一口流利的中国话，虽然多少还是有一些外国味儿，可是至少在交流上不成问题。
季广元看到孙逸贤又要揍汤姆，急忙抢先问道:“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娘们儿，穿得挺阔。”
“啊，是林小姐呀！她是余家的老妈子，穿着不算阔。她是来打听他们少爷在那儿玩儿了几天没回家的事情的。”
孙逸贤和季广元听到这个答案，比听到余笑凡找小胡子汤姆还要意外。孙逸贤和季广元自己就是特工高手，设计圈套，编造谎言，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陌生。但是重要的是这个说法来得太突然，太意外，完全出乎两个人的意料之外，让这两个人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
孙逸贤立刻追问:“什么少爷，怎么回事？快说！”
小胡子汤姆看着孙逸贤又举起来的棍子，急忙说下去:“那个女的说，他们家少爷姓陈，出来玩儿几天没回家了，家里人都急得要命，所以全家都出来找他。她问我见没见过他们少爷，他们少爷长得很精神，最喜欢玩儿牌，玩儿得特别大，很容易认出来。”
季广元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孙逸贤却立刻惊叫起来:“陈隆？怎么陈隆爱赌钱吗？平时怎么没看出来？”
小胡子汤姆一时没听出孙逸贤他们话里的玄机，他用怪腔怪调儿的外国话纠正说:“不施姓趁，施姓于！”
季广元急忙拦住又要给小胡子汤姆一棍子的孙逸贤说:“你他妈少废话，赶快往下说。你怎么跟她说的？”
小胡子汤姆说:“我告诉她，我没见过那个人。她就问我，平时什么人玩儿牌玩儿得特别大，是专门和别人玩儿的。”
“你怎么说的？”
“我就告诉她几个赌徒的名字和住处，她就走了。”
孙逸贤和季广元互相看看，感到莫名其妙。
孙逸贤恶狠狠地追问:“就这么简单？”
小胡子汤姆说:“就这么简单。”
孙逸贤又给了小胡子汤姆几棍子，打得小胡子汤姆“哇哇”直叫，可是他的口供始终没改，说明他没有撒谎。
沈擒龙回到自己的住处，还没有说什么，十分了解他的李骥一眼就看出他状态不对。李骥急忙过来问道:“怎么了，小龙，出事了？”
沈擒龙慢慢坐下，两眼发直地说:“没出什么事。”
“没出事怎么这样？你不至于挨揍了吧？不可能啊，这个世界上，能打你的人不存在呀！”
沈擒龙苦笑了一下说:“那是当然哪，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能打咱们哥们儿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那你这是怎么了？你这还不是挨揍的样子吗？你不是脑袋让驴踢了吧？”
“你才脑袋让驴踢了呢！”
李骥在沈擒龙对面坐下:“我说兄弟，这可没外人，有什么话只管跟哥哥说，可千万别吃亏呀！”
沈擒龙于是把刚才跟余笑凡的谈话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李骥惊叫起来:“啊，小丫头片子，有两下子啊！”
沈擒龙苦笑说:“真是太有两下子了，这下可坏事了。”
李骥用古怪的目光看着沈擒龙:“就是说，余笑凡其实是你的青梅竹马喽？”
“不是告诉你了，少犯酸，我们老北平管这个叫发小儿。她是我们家老邻居。”
“我说呢，你这次行动老是这么粘粘糊糊的，原来是心里有鬼呀！哈哈，这次可真是色令智昏了吧？”
“我呸！你才好色呢！其实我也不是就要跟她那个，我是觉得，她其实很犟的，她要是认准一件事，想要让她改主意基本不可能。小时候就是她一生气，就几天不理人，都是我哄她的。现在她这么有本事了，要想让她改主意，大概比登天还难。”
“嘿嘿，我看还是你不敢不听小美人儿的话吧！”
“不是！我是觉得，她一胡闹，咱们的任务肯定要糟糕。得赶紧想一个办法，绝对不能让她破坏了计划。”
“这是真心的吗？”
沈擒龙发怒道:“滚蛋！说正经的！”
李骥悻悻地说:“还真生气了。你是不是有病啊，就从来不想点自己的事情？我早就觉得，你跟那些女干部、青抗先的，全都一点儿心思没有，敢情心里早就有人儿了！这不挺好，这小丫头这么机灵，又长得水葱儿似的，正好配咱哥们儿，干脆娶家去得了！”
沈擒龙生气地瞪了李骥一眼:“我说，我以前都不知道她上那儿去了，什么想着她呀！这是两码事！”
“现在不成一码事了吗？既然人家都把话挑明了，咱们也打个正经主意得了。怎么样，要不要高抬贵手，成全她一下子？”
沈擒龙这次正色地说:“大哥，你说什么呢！这可不是玩儿的，这可是全军、全国的大事，定都北平，这可不是咱们两个能改变得了的，耽误了这样的大事，你有几个脑袋能够杀的！”
李骥悻悻地叹了一口气。
沈擒龙说:“干脆，咱们抢在她前头，把事情办了。不就是把图抢出来吗？只要一个晚上，咱们的事情完了，随便她怎么折腾去，你说呢？”
李骥立刻来了精神:“就是嘛，今天晚上就动手，几个小时的事儿！我就烦你办事磨磨唧唧的，老是计划来计划去的。”
两个人立刻收拾起来，他们准备好武器，穿好夜间行动的服装，准备好打开保险柜、拍摄城防图的器械。剩下的事情，就是看着表，等着合适的行动时间出发了。
就在两个人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等着行动时机到来的时候，电话铃突然响了。沈擒龙和李骥睁开眼睛，互相看了一眼。知道这个电话的人十分少，这个时候能给他们打电话的人就更不会多了。到底是什么人会打来电话呢？
沈擒龙站起来，拿起电话:“喂？”
那边传来一个甜蜜柔美的声音:“小龙哥哥，是我呀！你过来一下吧！”
李骥一跃而起，瞬间已经到了沈擒龙身边，他兴奋地伸长了耳朵，准备听听有内容的谈话。
沈擒龙想了一下说:“什么事啊，我要去和朋友见面，刚刚接到通知。”
余笑凡还是很温柔地说:“小龙哥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谈。你过来吧！”
沈擒龙皱着眉头看着李骥:“哎哟，你知道，我们这行儿，可是有规矩的，人家让我过去，我就得赶快过去，要不然，要出事的。”
李骥奸笑着朝沈擒龙直比划，沈擒龙摁住话筒说:“还有时间，我过去看看，万一能再劝劝她，也许能行。反正咱们也不损失什么，就算她不答应，后半夜行动，咱们还有时间。”
李骥奸笑着说:“最好把那小丫头弄回家来。要是以后咱们不当解放军了，找这么个烧火的不比找女干部能对咱们的心思吗？”
烧火的，就是过去对妻子的一种民间叫法。
沈擒龙点点头，他放开手，对电话那边的余笑凡说:“我呆会儿过去，得先去见朋友，你知道，我们有规矩。”
余笑凡也想了一下，然后才撒娇地说:“小龙哥哥，你可得赶快过来呀！我有急事。”
沈擒龙看看李骥，皱着眉头答应了一声。
李骥看到他放下电话，这才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沈擒龙皱着眉头说:“我觉得事情不对。”
“怎么不对？”
“刚刚才从她那儿出来的，这么快，又要干什么？她好象有什么心事。”
李骥也沉思着说:“嗯，要是你说的是真的，她是个雁班子，那她可不简单。咱们可别长年打雁，让雁叼了眼睛。”
沈擒龙一边换下夜间行动的衣服，换上平时出门的衣服，一边对李骥说:“咱们的计划不变，不管她打什么主意，从她那儿回来，咱们还是到张立之家去。别人有千条妙计，咱们有一定之规，只要情报到手，他们再怎么蹦达都没有用。”
李骥得意地一笑。
沈擒龙开车到了余笑凡的家，那个季广元控制的老头儿打开大门，把沈擒龙接了进来。
沈擒龙停好汽车，到了门前，余笑凡早就在等着他了。这时余笑凡穿着一件红色的旗袍，像红玫瑰一样，红艳艳的，全身迸发出一种强烈的烈火般的热情。中国传统的旗袍，具有特殊的展现女子美的能力。余笑凡穿着这件她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穿过的紧身旗袍，衬托得她全身曲线毕露，她白皙的脖子和胳膊，在红色的旗袍映衬下显得白得耀眼，而被旗袍紧紧包裹的丰满的胸脯，纤细的腰身，丰腴性感的臀部，修长的双腿，尽显女性的魅力。
即使是沈擒龙这样见多识广，又已经达到了禅宗顿悟境界的人，看着余笑凡也不禁有些心跳加快。
沈擒龙急忙对余笑凡说:“哎呀，怎么穿成这样子，外面可冷，快进去。”
说着，他拉住余笑凡的胳膊，催促她赶快进去。
余笑凡的脸突然红了，这种红艳艳的羞色，就是所谓女色的来历，这种羞色，是世界上最美的颜色。
沈擒龙觉得今天晚上的气氛十分异常，他也觉得神情不自然起来。余笑凡拉着沈擒龙的手，穿过客厅，直接到了后面的房子，进了余笑凡的卧室。
到了这里边，沈擒龙才知道他已经是登堂入室，到了不应该到的地方。沈擒龙的脸不禁一红。如果是跟别人在一起，沈擒龙当然不会在乎这个。他连日本华北方面军特务部长的卧室都进去过，还看见过特务部长的光屁股，并且亲手宰了他，那时他可没觉得这卧室有什么不能进的。
但是，这时余笑凡跟他的关系很不一般，到了这个地方，沈擒龙已经完全不知道余笑凡要干什么，有些手足无措了。
余笑凡看到沈擒龙窘迫的样子，也红着脸说:“小龙哥哥，我让你过来，是要亲手给你做点儿东西吃。我会做饭，做得很好，以后我要每天给你做饭吃。今天晚上，你就别走了，行吗？”
沈擒龙的脸立刻羞得通红，但是随后他又立刻意识到，除了不能这么对待余笑凡之外，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今天晚上不走了，获取情报的行动怎么办啊！
他连忙说:“那可不行。咱们就坐一会儿，说说话儿，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在一起呢！不是告诉你了，北平马上就解放了，咱们就能回家了。”
余笑凡低声说:“哥哥！回家之后，万一大爷大娘不喜欢我怎么办？你今天就睡在我这儿吧！我不求你娶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只要为你做一点儿事情就行。我的身子还是完整的，我对你发誓。你可以验身。”
说着，余笑凡拿出一条雪白的丝绸手绢，低着头放到沈擒龙手里。
沈擒龙急忙对余笑凡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千万别这么想。我根本不在乎这个！眼看就要回北平了，咱们还是让爸妈高兴一下，你说呢？”
余笑凡垂着头，半晌没有说话。
屋子里静极了。
过了一会儿，余笑凡说:“哥哥，我拿东西给你吃吧，这是上海糕点，你尝尝。”
“好啊！”
沈擒龙脱下大衣，坐在桌子旁边。余笑凡走了出去，没一会儿，拿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她把食盒里边的盘子一样一样地摆放到桌子上，一一介绍这些糕点的名称。然后，余笑凡捻起一块点心，十指尖尖地递到沈擒龙面前:“哥哥，你尝尝这个。”
余笑凡的神情，动作，无一不极尽妩媚，看得沈擒龙不禁一阵心旌摇动。沈擒龙一边借着接过点心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一边笑着问道:“你身上什么香味儿？”
余笑凡一愣:“什么香味儿？有味道吗？”
沈擒龙点点头说:“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不过不难闻。”
余笑凡皱了一下眉头:“不会吧？不应该有味道。是衣服的熏香吧！”
她坐到沈擒龙身边，拿起点心，执意要喂沈擒龙吃。沈擒龙红着脸，急忙吃了一口。余笑凡和沈擒龙谈起小时候的事情，谈论着那些愉快的事情，边说边笑。时间就这么飞快地过去，两个人互相看着，莫名的幸福感在两个人的心里迅速增长。
余笑凡忽然来到沈擒龙的背后，抱住他的肩膀，用自己的胸脯摩擦着沈擒龙的后背，轻声说:“哥哥，你不走不行吗？”
沈擒龙正要说话，突然感到一阵昏沉。
他最后的念头是:“糟了！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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