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别走”
第59章“别走。”
“我……”林阅辰咬住下唇,看了看手术室厚重的大门和等在一边不明就里的医生，抖着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同时喃喃说,“疯子。”
“他一直偏执。”周一哲说,“但他对你是真的。你第一次被绑架,要他签出让协议,你记得吗？”
“在视频里一看到你的样子,他马上就把协议签了。如果警察没有及时救出你，他真的会把他所有的心血都交出去换你回来，即使他最开始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目的确实不纯。”
林阅辰像是虚脱一般,跌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
周一哲缓声说：“我和他都是在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世界里长大的，所有一切都告诉我们结果的重要，种种手段只看有没有效，没有合不合理。这样的世界里,只在乎成功,不在乎情绪和情感。”
“虞星不是陆云毅的白月光,他是陆云毅的心魔，是他成长的推动力,是他成功的具象。他代表了陆云毅年少时触手可及然而又求而不得的那些意难平。”
“但你是他缺少却不自知的存在。是他匮乏的、极度渴望的、却不知道如果去获得的爱。他不懂什么是正确的感情表达方式,这让他自己受伤,也伤害了你,但在他心里,你确实比陆氏、比所有，都重要。”
“我没有给你施加压力的意思。他自己也说了他是咎由自取。只是我把自己当成你们双方的朋友，就算是我傲慢吧,我还是希望你能真实知晓他对你的全部感情,而不是双方都被困在自己的角度里。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完全是你的自由，谁也无权勉强你。”
周一哲停了话语，安静地靠着雪白的墙面看起了手机。
“手术中”的红灯一直亮着，林阅辰的心越来越乱，直到爸爸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已经冰凉到僵硬的手，终于在爸爸有力的手掌中暖起来。
过了六个小时，陆云毅才被推出手术室。
躺在病床上依然意识全无的他被护士推着行过林阅辰眼前，意气风发傲然不群的人落了孱弱的形迹，竟然比常人又更让人多了一分心疼怜惜。
“送去16楼的VIP病房。”医生和来接病人的病房护士做交接，又问，“家属呢？”
林阅辰呆了呆，低低应了声。王涛也踏前一步：“辰哥，我晚上也会留在医院，有事情你就叫我。”
医生叮嘱：“状况算是已经稳定了，不过他失血过多，不确定什么时候能醒来。今天晚上是一道坎，家属一定要留在病房里陪伴，有问题随时呼叫，我们也会每一个半小时去看一次具体情况。”
交接完毕，病房护士推着陆云毅向前走到电梯口，停下来，愕然看向站在原地的林阅辰：“家属不跟着的吗？”
“辰哥……”王涛紧张地看着林阅辰，“你不留下来吗？”
林爸爸看着似乎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林阅辰，又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向王涛慈祥地笑笑：“他留下来。”
凌晨三点，陆云毅迟缓地睁开了眼。
虽然和坐在病床前一眼不错地看着他的林阅辰四目相对，但他毫无神采的眼睛找不到焦点，意识也还沉在茫然中。
他声音干哑得像砂纸的触感：“渴……”
林阅辰把吸管放进水杯，递到了陆云毅唇边。
陆云毅迷惘地睁开眼，眼神很空洞，看着林阅辰，但却没有焦点，也不会含住吸管喝水。
试了两三次，林阅辰终于放弃了，他试着把水杯抵在陆云毅唇边。
水杯缓慢倾斜，水却没有被陆云毅吞咽下去，洒落在了前襟，一片狼藉。
林阅辰试了几次，都不得要领。
他最终只得拿了两支棉签蘸满水，在陆云毅唇上轻轻擦拭。
棉签补充了一点水分，却无异于杯水车薪，反而让陆云毅更加渴望水分，无法满足的他不由得焦躁起来。
看着陆云毅的样子，林阅辰心里不由得也心里焦躁起来。
他从没有见过这么虚弱的陆云毅。即使他们走到今天，他依然希望陆云毅永远是意气风发，傲气十足的得意模样，而不是可怜兮兮无能为力的样子。
“水……”
陆云毅的声音更干涩，他没有力气坐起来，只能含糊地低喃，一片迷惘的眼中毫无光彩，只有无尽的虚弱和无助。
林阅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犹豫一瞬，他俯下身，贴上了陆云毅的唇。
水慢慢地哺入陆云毅口中，虽然仍有溢出，但总算是被他喝下去了。
喂了两三口，陆云毅干燥的唇柔软起来，焦躁也缓解了。
他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舔林阅辰的齿列，喃喃地说：“辰辰……”
林阅辰身子一震。
陆云毅这样软绵的，全然本能的，不带任何侵略感也没有一点不尊重意味的轻吻，太容易让他想起那些过于美好的曾经了。
陆云毅抬起手无力地搭上林阅辰的背，半清醒不清醒地呢喃：“辰辰……求求你，别走。”
怔了一瞬，林阅辰还是拉开陆云毅的手，直起了身子。
离开医院，回到城南国际，已经是早上七点多。
给爸爸做了早饭，又一起吃过，林阅辰把早餐的餐盘放进洗碗机，然后看着洗碗机的按钮发起了呆。
“你没事吧？”林爸爸走进厨房，“怎么在厨房待了快一个小时还没出来？”
“是吗？”林阅辰回过神来，按下洗碗机的操作键，转身看爸爸，“昨晚在医院一直没怎么睡，精神不太集中。没事。”
林爸爸看了看林阅辰疲倦的神色，轻声问：“你今天还去不去医院？”
“不去。”林阅辰把水槽收拾干净，“他……已经脱离危险了，我没有必要再去了。”
“但你还没有在他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和他见过面？”
林阅辰避开了爸爸对于陆云毅状态的问题：“爸，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也不喜欢我和他有牵连。你再忍耐几天，我们就可以回宁市了。”
“昨天情况太慌乱了，没有办法详细问你。”林爸爸斟酌着，问，“他真的没有订婚？”
林阅辰颓然地摇了摇头：“没有。”
林爸爸又问：“你在凌北时住在这里？”
虽然今天早晨回到城南国际后林阅辰第一时间就把他和陆云毅的合影都收了起来，但昨晚被王涛送回城南国际时爸爸必然已经见到了合影。林阅辰点点头：“是。”
“还行，有点像一个家。”林爸爸说着，皱了皱眉，“绑架我们这事，是他家里人弄的？”
“是他舅舅和表哥。想要他交出家族企业的控制权。”林阅辰答。
“他们为什么绑架我们？”
“因为……”林阅辰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他家里人觉得你对他这么重要？”林爸爸叹口气，“如果真的这么重要，为什么又闹得要分手？”
林阅辰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林爸爸打开砂锅的盖子，香菇鸡丝粥泛出绵软的热气，是适合病人进食的样子。他搅了搅粥：“你熬了粥。去医院看看吧。”
林阅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鬼使神差地熬了粥。他忙忙拿过爸爸手里的砂锅盖子重新盖上：“我不是给他熬的。我不去医院。这粥我们自己喝。”
“行了，粥你留一些给我做午餐，其他的你送去医院。”林爸爸说，“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太懂，不过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你和他，能说清楚就说清楚。之后怎么决定，你……”
林爸爸停住话语，垂了视线。
过了几分钟，他才继续说：“我想通了。我总归是要走的。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也认了。你自己决定吧。”
“我……”林阅辰心里五味杂陈，摇了摇头，“爸，我不去医院。”
他说着，又强调一句：“我不想去。”
“不想去，还是不敢去？”林爸爸按住他的肩膀，“你在害怕？”
林阅辰垂着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爸爸有力的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可以怕，但是你要想清楚，怕的是什么。”
怕什么？
林阅辰用力地捂住了眼睛。
他一直以为自己最怕的是陆云毅又一次的辜负。但此刻他才清楚地发现到，他怕的，是依然会为陆云毅而心绪不宁、会因为陆云毅心疼的这个事实。
“爸爸什么都经历过了，遗憾不可怕，后悔才可怕。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只希望你能一生顺遂。”林爸爸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你一向都不是逃避的性格。去吧。”
林阅辰紧握着爸爸的手，垂下了头。
这是成年之后很少的和爸爸坦诚相对倾诉真正心声的时候，又是在自己心态不稳定的当下，林阅辰完完全全生出了依赖的少年心态。他把头抵在爸爸肩膀上，小声说：“我不想面对。”
“我想躲。”林阅辰干脆抱住了爸爸，把脸全都搁在爸爸肩膀上，像曾经的幼年时期一样，吸了吸鼻子，又委屈又无助地低语，“爸，如果可以，我想躲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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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林阅辰咬住下唇,看了看手术室厚重的大门和等在一边不明就里的医生，抖着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同时喃喃说,“疯子。”
“他一直偏执。”周一哲说,“但他对你是真的。你第一次被绑架,要他签出让协议,你记得吗？”
“在视频里一看到你的样子,他马上就把协议签了。如果警察没有及时救出你，他真的会把他所有的心血都交出去换你回来，即使他最开始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目的确实不纯。”
林阅辰像是虚脱一般,跌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
周一哲缓声说：“我和他都是在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世界里长大的，所有一切都告诉我们结果的重要，种种手段只看有没有效，没有合不合理。这样的世界里,只在乎成功,不在乎情绪和情感。”
“虞星不是陆云毅的白月光,他是陆云毅的心魔，是他成长的推动力,是他成功的具象。他代表了陆云毅年少时触手可及然而又求而不得的那些意难平。”
“但你是他缺少却不自知的存在。是他匮乏的、极度渴望的、却不知道如果去获得的爱。他不懂什么是正确的感情表达方式,这让他自己受伤,也伤害了你,但在他心里,你确实比陆氏、比所有，都重要。”
“我没有给你施加压力的意思。他自己也说了他是咎由自取。只是我把自己当成你们双方的朋友，就算是我傲慢吧,我还是希望你能真实知晓他对你的全部感情,而不是双方都被困在自己的角度里。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完全是你的自由，谁也无权勉强你。”
周一哲停了话语，安静地靠着雪白的墙面看起了手机。
“手术中”的红灯一直亮着，林阅辰的心越来越乱，直到爸爸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已经冰凉到僵硬的手，终于在爸爸有力的手掌中暖起来。
过了六个小时，陆云毅才被推出手术室。
躺在病床上依然意识全无的他被护士推着行过林阅辰眼前，意气风发傲然不群的人落了孱弱的形迹，竟然比常人又更让人多了一分心疼怜惜。
“送去16楼的VIP病房。”医生和来接病人的病房护士做交接，又问，“家属呢？”
林阅辰呆了呆，低低应了声。王涛也踏前一步：“辰哥，我晚上也会留在医院，有事情你就叫我。”
医生叮嘱：“状况算是已经稳定了，不过他失血过多，不确定什么时候能醒来。今天晚上是一道坎，家属一定要留在病房里陪伴，有问题随时呼叫，我们也会每一个半小时去看一次具体情况。”
交接完毕，病房护士推着陆云毅向前走到电梯口，停下来，愕然看向站在原地的林阅辰：“家属不跟着的吗？”
“辰哥……”王涛紧张地看着林阅辰，“你不留下来吗？”
林爸爸看着似乎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林阅辰，又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向王涛慈祥地笑笑：“他留下来。”
凌晨三点，陆云毅迟缓地睁开了眼。
虽然和坐在病床前一眼不错地看着他的林阅辰四目相对，但他毫无神采的眼睛找不到焦点，意识也还沉在茫然中。
他声音干哑得像砂纸的触感：“渴……”
林阅辰把吸管放进水杯，递到了陆云毅唇边。
陆云毅迷惘地睁开眼，眼神很空洞，看着林阅辰，但却没有焦点，也不会含住吸管喝水。
试了两三次，林阅辰终于放弃了，他试着把水杯抵在陆云毅唇边。
水杯缓慢倾斜，水却没有被陆云毅吞咽下去，洒落在了前襟，一片狼藉。
林阅辰试了几次，都不得要领。
他最终只得拿了两支棉签蘸满水，在陆云毅唇上轻轻擦拭。
棉签补充了一点水分，却无异于杯水车薪，反而让陆云毅更加渴望水分，无法满足的他不由得焦躁起来。
看着陆云毅的样子，林阅辰心里不由得也心里焦躁起来。
他从没有见过这么虚弱的陆云毅。即使他们走到今天，他依然希望陆云毅永远是意气风发，傲气十足的得意模样，而不是可怜兮兮无能为力的样子。
“水……”
陆云毅的声音更干涩，他没有力气坐起来，只能含糊地低喃，一片迷惘的眼中毫无光彩，只有无尽的虚弱和无助。
林阅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犹豫一瞬，他俯下身，贴上了陆云毅的唇。
水慢慢地哺入陆云毅口中，虽然仍有溢出，但总算是被他喝下去了。
喂了两三口，陆云毅干燥的唇柔软起来，焦躁也缓解了。
他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舔林阅辰的齿列，喃喃地说：“辰辰……”
林阅辰身子一震。
陆云毅这样软绵的，全然本能的，不带任何侵略感也没有一点不尊重意味的轻吻，太容易让他想起那些过于美好的曾经了。
陆云毅抬起手无力地搭上林阅辰的背，半清醒不清醒地呢喃：“辰辰……求求你，别走。”
怔了一瞬，林阅辰还是拉开陆云毅的手，直起了身子。
离开医院，回到城南国际，已经是早上七点多。
给爸爸做了早饭，又一起吃过，林阅辰把早餐的餐盘放进洗碗机，然后看着洗碗机的按钮发起了呆。
“你没事吧？”林爸爸走进厨房，“怎么在厨房待了快一个小时还没出来？”
“是吗？”林阅辰回过神来，按下洗碗机的操作键，转身看爸爸，“昨晚在医院一直没怎么睡，精神不太集中。没事。”
林爸爸看了看林阅辰疲倦的神色，轻声问：“你今天还去不去医院？”
“不去。”林阅辰把水槽收拾干净，“他……已经脱离危险了，我没有必要再去了。”
“但你还没有在他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和他见过面？”
林阅辰避开了爸爸对于陆云毅状态的问题：“爸，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也不喜欢我和他有牵连。你再忍耐几天，我们就可以回宁市了。”
“昨天情况太慌乱了，没有办法详细问你。”林爸爸斟酌着，问，“他真的没有订婚？”
林阅辰颓然地摇了摇头：“没有。”
林爸爸又问：“你在凌北时住在这里？”
虽然今天早晨回到城南国际后林阅辰第一时间就把他和陆云毅的合影都收了起来，但昨晚被王涛送回城南国际时爸爸必然已经见到了合影。林阅辰点点头：“是。”
“还行，有点像一个家。”林爸爸说着，皱了皱眉，“绑架我们这事，是他家里人弄的？”
“是他舅舅和表哥。想要他交出家族企业的控制权。”林阅辰答。
“他们为什么绑架我们？”
“因为……”林阅辰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他家里人觉得你对他这么重要？”林爸爸叹口气，“如果真的这么重要，为什么又闹得要分手？”
林阅辰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林爸爸打开砂锅的盖子，香菇鸡丝粥泛出绵软的热气，是适合病人进食的样子。他搅了搅粥：“你熬了粥。去医院看看吧。”
林阅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鬼使神差地熬了粥。他忙忙拿过爸爸手里的砂锅盖子重新盖上：“我不是给他熬的。我不去医院。这粥我们自己喝。”
“行了，粥你留一些给我做午餐，其他的你送去医院。”林爸爸说，“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太懂，不过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你和他，能说清楚就说清楚。之后怎么决定，你……”
林爸爸停住话语，垂了视线。
过了几分钟，他才继续说：“我想通了。我总归是要走的。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也认了。你自己决定吧。”
“我……”林阅辰心里五味杂陈，摇了摇头，“爸，我不去医院。”
他说着，又强调一句：“我不想去。”
“不想去，还是不敢去？”林爸爸按住他的肩膀，“你在害怕？”
林阅辰垂着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爸爸有力的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可以怕，但是你要想清楚，怕的是什么。”
怕什么？
林阅辰用力地捂住了眼睛。
他一直以为自己最怕的是陆云毅又一次的辜负。但此刻他才清楚地发现到，他怕的，是依然会为陆云毅而心绪不宁、会因为陆云毅心疼的这个事实。
“爸爸什么都经历过了，遗憾不可怕，后悔才可怕。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只希望你能一生顺遂。”林爸爸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你一向都不是逃避的性格。去吧。”
林阅辰紧握着爸爸的手，垂下了头。
这是成年之后很少的和爸爸坦诚相对倾诉真正心声的时候，又是在自己心态不稳定的当下，林阅辰完完全全生出了依赖的少年心态。他把头抵在爸爸肩膀上，小声说：“我不想面对。”
“我想躲。”林阅辰干脆抱住了爸爸，把脸全都搁在爸爸肩膀上，像曾经的幼年时期一样，吸了吸鼻子，又委屈又无助地低语，“爸，如果可以，我想躲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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